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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莲】一方死亡三十题

【03.猛然间感到不安】良莲

背景是国灭,在火中陨亡的莲妹给在小圣贤庄的良子托梦。

请原谅我这条咸鱼渣文笔的打扰。 ​​( ´•̥̥̥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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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自己也不知道倒底梦见她多少次了。

他来桑海已一年之久,三百个日夜,夜夜有她一袭华裙粉纱入梦。

时而流萤月下甩袖轻舞,时而相府荷池低首浅笑,或喜或悲,都同镜花水月般缥缈模糊,手一碰就散成一片浓雾。他在雾中闻她声声娇笑,心尖一颤颤的发痒。

从未像今日这般,除却周遭一切不自然的微光,张良再辨不出任何异样。

湖心岛上繁茂樱树的艳粉花瓣打着旋落满姑娘的胭脂色裙摆,衬着清丽精致的熟睡脸庞足以旖旎成一场让他沉溺的美梦。

张良缓步走近,弯腰俯在她面前,轻唤了声尊称,见她并未回应,想着许是睡熟了,也稍稍壮些胆子,挪到她身侧三尺处坐下,心里絮絮叨叨念了半天的“男女授受不亲”。

身侧的姑娘叮咛一声,头一歪身子便顺着树干滑下去,张良眼疾手快的撑住她的头,扶住肩膀给人捞回来。

她似乎是更瘦削了些,张良一只手正好盖住她的脸,柔软的脸颊埋在掌心,不时呼出的温热气息掠过指缝,身上青荷浅香萦在鼻端。

心里默念的儒经戛然而止。

他悄悄的往旁边挪了一些,让头一歪一歪往下滑的姑娘得以靠上自己的肩。靠倒靠上了,却不想还没扶稳她就跌了下去,直摔在张良腿上,莲冠戳在肉上,疼的他微微皱眉又不敢出声。

再看仍安稳挽在她发上丝毫不乱的饰物,张良开始怀疑方才摔在自己身上而扯到头发的姑娘根本是在装睡,可俯身下去仔细端详她憔悴的脸和眼圈下的淡青,又是觉得,她只是疲累至极,睡得熟些罢了。

他垂眼,脑中又浮现出嫁那日她跪坐在铜镜前,精致面皮上同现在如出一辙的沉沉死气。

“红莲,我带你走”

从桑海疾驰而归的他这样说,眼里的东西热烈又澄澈。这是他头一次没有用尊称,也是头一次逾越君臣之界表述自己掖藏了十几年的欢喜。

那姑娘一身嫁衣如火,艳丽无双,低头看着他伸出的手,沉默半晌后才缓缓出声“小良子,我是公主,我不能走的”

她掩唇笑,笑声怪异的像卡在嗓子里的呜咽。

张良听此,凝视那公主闪躲的琉璃瞳孔,却发现找不到任何像以前那样能够闪闪发光的东西后,僵硬而缓慢的收回手。

他觉得难过极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个竭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家国不受侵犯连自己都将舍弃的傻姑娘。

时辰已到,他的殿下覆上像浸过血一样殷红的面纱,一步一步,踏上金顶銮驾,上轿时停步侧首望向几尺外的他。

糊模朦胧的视线里他只看见面纱下一双琥珀似的眼睛,涌出星星点点的冷光。

姑娘闭目吐息,带着一去不返的狠意撇过头,发上步摇叮当一响,像极了什么东西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不远处隐在层层人群里的高大人影黑袍雪发满身戾气,徒让人心底生寒。

青衫少年攥紧手中铮鸣不断的凌虚,剑身一十八颗碧血丹心寒光泠泠,映出他有些惘然的碧蓝双目。

为何而归?

白发的剑客与步撵擦过,铃音轻响,红绸飘飞,轿中倾身外望的公主被掩住半张脸,待红帐飘摇落下,她已端坐回去,目视前方。

为即将出嫁的心上人。

可惜无用。他的心上人,心里装着另一个人,沉甸甸的,时时牵心挂念。

从始至终,张良都没有看清她的眼神。大抵是在遥望那人的背影吧,他想,转身拨开人群,脚步匆匆的离去,身后独留缓行轿撵与嘈杂人群。

这是坦荡拓落的相国之孙,张姓子房一生里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退缩。可他不曾想,仅这一次,便让他失了心头那抹朱砂色。

檐下银铃相击声清脆空灵,张良打了个激灵,眼神清明起来,低头看见仍伏在自己腿上睡熟的姑娘,心里一动,爱意与懊恼纠纠缠缠陷成一片泥沼。

这是他的红莲殿下,是他张良放在心尖尖上想着念着的姑娘。

他抬手,指尖缓慢划过姑娘的眼角鼻翼,最后停滞在唇侧,凝望着她艳丽精巧的脸,沉吟片刻后捉住她蜷起的手,将身子俯下去。

只是一场异常真实的梦罢了,放肆一回应是无妨

双唇将触时,他掌心里的手指细微瑟缩颤动,张良反而握得更紧些,将她拉过贴近自己,喉咙里浅暗的低笑止于唇齿交接。

“你骗不了我的,红莲”

初尝爱意的小公主万分抗拒,挣开被握住的手,狠狠地擂上张良的胸膛,他吃痛闷哼一声,却仍不肯松口,直到那姑娘鼻腔里穿出闷沉的抽噎时,他才从美梦中混沌初醒,忙抽身急退。

“殿下,良无意冒犯,只是……只是……”

只是红莲殿下瞧起来太过可爱罢了。

他支吾其词,后面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跪坐在地垂面拱手,目光撇到姑娘赤色的嘴唇,也是后知后觉的红透一张脸。

“殿……殿下?”

蜷作一团的姑娘戚戚呜呜低泣不止,听得他心里一抽一抽的,心里蹙着眉责备自己太逾矩,想着等她稍稍冷静些再作解释,却听她哭声愈来愈大,像是被遗弃的小兽一般。

真让人头疼。

往日里运筹帷幄的青衫一时间手足无措,蹲在她身侧,担忧的瞅了许久,挥绕了半天的手臂最后随轻叹一声落在她肩膀上。

“殿下”他急切切的唤了一声,换来更凄厉的呜咽“是不是良惹殿下不高兴了?”张良温声道,转手抚上她脊背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

“你!”她猛的抬头,瞪圆犹带水雾的眼睛怒视他,“你凭什么!”被指着鼻尖的张良晕头转向不知所以。

“你凭什么亲我!你不是我的什么人!张良,你就待在你的桑海,做你的儒家弟子,事事不闻不问,永远不用回来!”这低哑而又渗着恨意的话,几乎是从咬紧的齿缝间生生挤出来的,张良听着心里发凉,缄默不言并未解释。

言语激烈间,她身子倏忽一软,瘫倒进他怀里,面皮惨白的抓住心口处衣布大口喘息,连眼神都暗了下去。

“殿下!”张良见此景也是慌了神,圈紧她战栗的肩膀连呼数声。那姑娘仰面枕在他臂间神情淡漠,眼泪顺着鬓角淌湿一角水青衣裳。

“小良子……对不起”

“我只是太难过了,难过什么也做不到,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看着,看着一切崩塌剥离”

她勒住张良腰身,将脸倚在他肩上,声音像是快要散去的薄雾一样缥缈清浅。

“都是天定,无可挽回,殿下什么都没有做错”他说,一手扣在她脑后,一手绕过纤瘦柳腰,脸颊靠在绒软的发顶,蹙眉长叹一声,把那姑娘往怀里又揉了揉。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我等啊等,等了好长时间”

张良发觉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在她平稳过头的诉说里,心口一阵阵发紧,嗅到她身上的莲香无影无踪,反漫着夹血的硝烟味。

“可只等到了一场火,烧的天边都是一大片刺眼的红色,我在火里静静地坐着,等九哥哥来接我”她顿了顿,似是轻笑了一声“可我还是想来看看你”

姑娘直身,从他怀里挣起来。张良看见她浅粉纱衣上染有斑驳血色和焦黑的烧灼痕迹。

“小良子……我们都回不去了”她压着哭腔低声说,轻柔的吻在他唇侧。

张良虚软的说不出话来,死命拽住她的手,却因逐渐无力而让她一指一指的生生掰开。

最后,最后他什么也看不见了,站在空荡荒芜处,满目虚无的白。忽闻耳廓边铜铃相撞的清脆响声,猛然回首,见远处艳花红绸飘飞,步撵缓行,帘布风中摇荡许久才悠悠落下,掩在帘后的公主显出一双眼,眼中有漫漫星河与不化长夜,还有渐远的水色青衫。

转眼又到韩国宫阙深处,他站在瓦砾碎石上,仍是遥遥望着似真非假而寓意着何事的场景。

业火自幔帐燃起,火线相连围绕成圈,公主坐在正中央磕眼浅笑,神情轻松的仿若卸下千斤重的枷锁。

站在火圈外背对着公主的青衫缓步前行,不曾停滞。凌虚剑身上的碧血丹心闪着血一样的光,公主的眼泪狠狠地砸在攥紧的手背上。

张良看得太清楚,以至于芒光刺目,痛得差点落下泪来。

“原来……是这般,竟是良不闻不问,妄自菲薄,负了殿下的真心”恍若惊雷炸在耳边,他晃荡着连退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形,悲无可叙倒是躬身苦笑出声,和着火中的漆红梁柱崩裂巨响而凄似悲歌挽离人。

在那人一脚踏出门槛时,万物静止逐渐坍塌成沙。火焰中央已经烧掉半截袖子的公主也随场景一起散成浮尘。张良也不顾仪态,三步并两步奔过去,挥出胳臂即将拥住他的殿下,却只听哐当一声,伏在案上的儒家弟子张良猛然惊起。

梦醒。

张良什么也没有抓到,微颤的手中空空荡荡只有冷掉的细小尘灰于月光中上下浮沉。

桌案上残烛明灭,一副未完画作因打翻朱砂而染上一大片浓稠的红,蜿蜒泅上画中姑娘的精致眉眼。他顿住,眉头纠在一起,拽起紫白儒衫擦蘸,染一袖的绛红,锦帛上也糊作一团,连姑娘的轮廓都不见。

只有一片红,火一样血一般的赤红色。

怄在心头的一口郁气难舒,冷汗浸透的内衬黏腻贴在背上,早已盘踞于心的不安腾的从钻出来,心脏一下下跳动是难言的沉钝慌乱。

张良顾不得麻痹的腿脚,撑案起身,下榻时又将它带翻,噼里啪啦的摔到地上磕坏一个角。他没看一眼,赤脚踩在地上,跌撞奔到门外,扶柱遥望故国方向。

月清如水,夜风寒凉。桑海城庄,不见家乡。

梦中所目睹的东西闪过,他一阵心悸,寒气自脚底侵入,直蹿到头上冻得头皮发麻。胸腔里似乎有一根紧绷的弦铮然断裂,急响一声,余音缭绕许久才散。

“殿下?”

他轻唤,无人应答。突如其来的不安预示着远方故国的消亡与心上人的故去。

张良没有抓住他的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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